71.烟花
“喂，你这话过分了吧？阿琛好心帮她提东西，怎么到你嘴里跟犯事似的？”小颖不满道。
“非亲非故的，这么热情，谁知道是不是包藏祸心。”虞萌冷冷道。
“哦，虞同学，”颜琛被阴阳后没生气，反而宽和地笑着打招呼，“有段日子没见了吧，你现在还是穿裙子啊，放假都不歇息吗？”
虞萌脸色一黑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，两手攥紧拳头，皮手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摩擦声，倘若不是周围有人，他绝对会朝着颜琛那张花心大萝卜脸来上一拳。
“小萌，你心情不好吗？这是我们校长啊，你不能这样不客气的。”杜莫忘走到他面前小声道，“得罪了他，说不定在学校给你穿小鞋。”
虞萌嘴唇抿了抿，冰冷地剐了颜琛一眼，转而对杜莫忘笑道：“不好意思，刚才没有认出来，我以为是陌生人呢。”
“不用这么担心，我家里和学校有点关系，董事会又不是颜琛的一言堂。”虞萌宽慰杜莫忘，“我来拉车吧，路不好走，是不是？”
杜莫忘看了眼虞萌，又望了望颜琛，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
“放火烧山牢底坐穿。”颜琛幽幽地来了句，“你们确定要到那边山里去放烟花吗？”
“真发生火灾了我也赔得起，”虞萌笑了下，“不劳您费心了，年轻人的心思您不太了解也正常，毕竟隔着辈份呢。”
两人面带笑容地打机锋，杜莫忘又不是傻子，自然听出来他俩不对付。
“小萌，小萌，”杜莫忘在他面前挥手，“我们先过去吧，待会儿人越来越多，好位置要被占满了。”
虞萌扬起下巴，如一只斗胜的公鸡，耀武扬威地朝颜琛炫耀自己的凯旋，他一把拉过杜莫忘：“我们走。”
杜莫忘对颜琛挥手告别，她没有留恋的意思，很快偏过脑袋笑着和虞萌说话。
“什么人啊！阿琛，这个女生你也认识吗？脾气好古怪！”小颖环抱双臂，气得跳脚，“咱们好心帮忙，她上来就是一通乱骂，长这么张好看的脸，完全是用这么恶劣的性格换的吧？！”
颜琛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密林里，平缓开口道：“虞成曦的独……女。”
小颖像吞了口干噎酸奶，脸都憋紫了，半晌冒出一句：“好吧，虞家人，情有可原……好看是好看，但这臭脾气真是一脉相承的差，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忍受得了，和这种人结婚生子。”
“嗨！说这些，人家长得好看又有钱，脾气坏点理所当然！”男性朋友笑嘻嘻地靠近，“要是我能和虞家大小姐结婚，每天起床第一件事给她舔脚我都愿意。”
“你小子连吃带拿是吧？”
“恶心死了，你们这群男的能不能不要随地发散性癖啊！”
“是的，我们粥批玩家是这样的。”
颜琛转过身，笑着说：“行了，批字辈别互相攻击了，想不想放烟花？今晚给大伙儿整个大的。”
杜莫忘用手机手电筒打光，按照说明书上的顺序在空地上安装烟花，据说燃放的时候会像水车一样旋转，花光四射。她弄了一半，瞥了眼在另外一边忙活的虞萌，他正在和包装纸做斗争。
此处临水，是一条管控区域水闸的渠道，坐落于山背侧的山麓处，旁人很难发现，闸门两侧有广阔平整的空地，的确是个燃放烟花的好去处。
只是有些冷，风吹来没个遮掩，水声潺潺，湿凉的水意让温度比山外降低了好几度。
冷得虞萌都不说话了。
安装好烟花，杜莫忘主动找虞萌，隔着皮手套，虞萌不方便撕开包装纸，她蹲下来伸过手去帮忙：“我来吧。”
虞萌听话地松手，手臂抱住小腿蹲着，下巴搁在膝盖上，沉默地看着杜莫忘把里面的烟火掏出来。
“怎么不说话？”杜莫忘露出一个笑，“平时你嘴巴都没有歇息的时候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？是因为颜琛吗？”
“杜莫忘，”虞萌忽然叫了她的全名，定定地凝视她，“在你心里，我是男生还是女生？”
他神情严肃，琥珀色的上挑眼睛盯住人的时候，能清晰地看到虹膜繁复若树根交缠的暗金脉络，手机电筒白光照射下，流淌着无机质的冷光，像和美丽洋娃娃的玻璃眼珠对视，有种见到拟人事物的莫名心悸。
杜莫忘不知道为何后背泌出层薄薄的冷汗，干笑着问：“突然说这个……”
忽如其来一道鞭炮燃放的尖锐呼哨声，打断了杜莫忘的话。虞萌身后的天空窜起一条灰白的影子，如同弹射出去的羽箭，在漆黑的夜幕划过如彗星尾气般刺眼的痕迹，接着亮着橙红光芒的浓烟在他们头顶爆炸。
虞萌背对着灿烂的火光，脸被黑色的阴影蒙上一层浓郁的面纱，杜莫忘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浓烟里，无数条蝌蚪样的小光芒扭曲着呈扇形游出，又是好几道散发着炽热红光的白烟，跟有人在山底下扫射加特林似的，随之又是连串的炸裂轰鸣。
绚丽的光彩里，杜莫忘看到虞萌的嘴开合，她不确定他有没有说话，耳畔只有烟火绽放的爆炸声。
那些发射出去的细长烟火突然膨胀成糖果色的彩云，像爆米花炸开的瞬间，那是和庆典上飞机表演拖出来的彩云相同的色彩，一朵朵彩色云像遍地的蓬松鸡毛毽子，升腾的彩色祥云清楚得不像是在夜里，亮如白昼的火光里，如许多条抛掷出的派对彩带，千树万树地落下来。
杜莫忘惊艳地大呼，急切地叫虞萌回头看天上，五彩的烟云颜色照耀在她脸上，梦幻的光影交错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了身，对着天空上色彩缤纷的花海云树张大了嘴巴。
晚风中，杜莫忘闻到从天上飘下来的香味，她分辨不出是什么，这款烟花居然在火药里掺了香料，爆炸后硫磺硝烟的刺鼻气味被浓重香味代替，整个山头都浸没在轻悠悠的花果香气里。
好半晌她的心才平静，所有在场的人似乎都被这气势磅礴的彩云烟火给震撼到了，许久都没有第二声烟火爆炸的声音响起，仅听到北风刮过山头，层林树浪摇曳细雨般的碎响。
颜琛从车里探出头，朋友们绕着空地跳舞，把燃放玩的烟花盒高高举起，又扔在地上当球踢，他们跟发疯似的喊叫，不时有人拥抱在一起，对着天空又跳又笑，若末日前的最后狂欢。
漫天的金色千纸鹤锡箔纸飘飘悠悠飞落，隆冬的夜晚下了场金色的大雪。
落雨的金片里，小颖端着两杯鸡尾酒过来，递给颜琛一杯飞天蚂蚱，浅绿色的半透明酒液在漏斗样的玻璃杯里荡漾，散发着薄荷清香和烈性伏特加的芳香。
颜琛没拒绝，接过酒杯后，吹开漂浮在酒面闪闪发光的金箔千纸鹤，叼走插在杯沿红彤彤的糖渍樱桃，在嘴里咀嚼。
“之前听说你在国内学的是化工，没想到你还擅长制作烟花。”小颖抿着酒液，微眯着眼睛，朦胧的灯光里她拥有着成熟女性的迷人，冲颜琛露出一个崇拜的微笑。
“我只是添了点材料，之所以看起来不错是有工厂出品的烟花作为基础。”颜琛耸肩，“你抬举我了，我只会搞点哄大家开心的小玩意儿，上不了台面。”
小颖问：“我很高兴，但是这个烟花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才放的吧？”
颜琛慢吞吞地喝了口酒，淡声道：“就当是庆祝新年快乐？”
“那个女孩子，”小颖顿了顿，“我之前在白芸的酒馆里玩的时候，有听到她提起过一嘴，说你交了个年纪很小的女朋友……你今年推了所有的相亲局，是因为她吗？”
“哇，”颜琛没有正面回应，仰头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液，“白芸真是个大漏勺。”
他推门下车，把玻璃杯放到引擎盖上，拉起外套拉链，跺了两下脚，对小颖笑了下：“我喝多了上头，先回去休息了，麻烦你和他们说一声。哦对，房车里的东西随便吃，我请客，垃圾啊酒杯不用管，我叫了专门举办派对的公司，转钟后他们会来做清洁工作。”
“颜琛，”小颖捏住酒杯的手用劲，纤细的手指紧张地颤抖着，“其实我家里去和你父亲商量过，相亲的晚宴是有我的一份邀请函的，我没去是因为我想着，我们一起玩了这么多年，关系和那些为了利益而来的女人不一样。你知道的，从在英国留学的时候，我一直就……”
“是我们这群人一起玩了这么多年。”颜琛纠正小颖的错误，“谢谢你，但很抱歉，走了。”
颜琛走后小颖一直站在原地发呆，朋友们从房车里搬出来各式各样的酒水饮料，以及堆成小山的高级水果，甚至还有一只西班牙火腿大咧咧地横在长桌中央，周围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欧洲奶酪。
“宝贝，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？”小颖的闺蜜走过来，“啊，颜少呢？”
“他说他喝醉了。”
“喝醉？他？”闺蜜疑惑皱眉，“他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不是经常和俄罗斯人拼酒吗？一个下午叁瓶波兰伏特加都干不倒他，怎么今天这么菜？”
小颖苦笑道：“我和他告白了。”
闺蜜静默半晌，说：“看来你被拒绝了。”
她拍着小颖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正常，这么多年了你看哪个女孩成功过，你记不记得去年他生日，有个维秘名模穿着蕾丝内衣外面只罩了件白纱裙去和他求爱？那个脸啊身材的我一个女的都承受不住，还不是被颜琛跟躲洪水猛兽一样拒绝了？”
闺蜜叹息：“当年年少不懂事，我对他一见钟情，他人又帅性格幽默家世显赫，我也告过白，最后……唉，我那天不该捧玫瑰花的。”
小颖默了片刻，突然冒出一句：“山上面那个女生，说是颜琛的妹妹那个，你当时看清楚她的脸了吧？你是学美术的，能不能把她的样子画下来？”